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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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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不過是我有心, 又正好有門路,便想幫襯府裏的姐妹們一把,誰成想那起子亂嚼舌根的竟背地裏說我在中間得了多少好處才會這麽上心。天地良心, 我都快冤成了竇娥。就應該讓她們出門打聽打聽去, 外面正經鋪子開價多少, 姐妹們從我這裏走貨又得了多少去。”春纖伸出一根手指, 對著周瑞家的比劃, “比市面整整高出一成還多呢。這樣的價格, 人家貨郎得的利都小, 哪還顧得上我?”

嘆了口氣, 春纖撇嘴, 又接著說道:“只聽說那貨郎得罪了什麽要緊的權貴, 出京躲風頭去了。如此也罷, 也省得我跟著受累了。以後願咋地咋地吧, 反正我是不管了。”

不知情的人聽了這話,還真以為春纖吃力不討好, 受了多大委屈呢。至少周瑞家的在心裏算了一回繡莊鋪子和貨郎收貨的價格, 深以為然。

這孩子,就是太實心眼了。

春纖本意也不是交待那‘貨郎’的去處, 而是將這事跟周瑞家的報個備,隱晦告訴她這事本姑娘撤夥了。

所以三言兩話將這事‘隨口一說’後, 春纖又與周瑞家的聊了一會兒其他的八卦。

比如說薛家的寶姑娘是不是今年進宮選侍。

周瑞家的點頭, 然後看了一眼窗外小聲跟春纖說,“我看這事懸。”

春纖一雙眼睛瞬間瞪大,裏面八卦的光都差點閃瞎周瑞家的,“怎麽說,怎麽說?”難道真相同人裏寫的那樣, 王夫人出手給攔下來了?

“就寶姑娘那等好模樣,頭一關就得被刷下來。”要模樣有模樣,要規矩有規矩,還是正經皇商家出來的有錢姑娘,這樣的人幸好出身不高,不然叫她進了宮,還有旁人立足的地嗎?

“用銀子還不能砸出一條進宮的路?”春纖歪頭,總覺得這個理由太單薄了,“咱們大姑娘也在宮裏呢,若寶姑娘進了宮,姐妹倆個互相照應著,豈不比一個人好。”

“正是因著咱們大姑娘已經在宮裏了,舅老爺那邊才放話說叫寶姑娘多斟酌斟酌。”拿起一旁放著點心匣子,周瑞家的一邊讓春纖吃,一邊揚聲喚外面的小丫頭上壺茶來。“且看吧,也說不好。”說不定就撞大運的選上了呢。

原來王子騰也無意叫寶釵進宮嗎?

春纖想了想,覺得也應該如此。若王子騰有意叫寶釵也進宮,他這個做人舅舅的,又怎麽可能叫自己的外甥女落選呢。

“我來。”接過小丫頭送上來的茶壺,春纖給周瑞家的和她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你也別看世人將宮裏說得千好萬好,實際上還不如外面呢。也就是咱們家大姑娘出身好,一進宮就是女吏。換了旁人,指不定要遭多少罪呢。就說寶姑娘吧。若寶姑娘進宮,就得從最低等的宮女慢慢熬上去。那宮裏是什麽地方,最是搓磨人不過了……”

宮裏的太監別看都凈了身,可凡心不死。有些心思長歪的,總想著猥瑣長的漂亮,家世不顯的宮女。這些太監因著不能人道,更喜歡玩些花樣,折騰人的手段層出不窮。結不結對食是另外的說法,只那些被占了便宜還沒處說理的宮女多了去了。

別說宮女了,一些不得寵的宮妃娘娘,落在他們手裏的又有多少呢。

春纖聽了一楞一楞的,半晌才消化掉周瑞家的話。

說得盡興的周瑞家的,一擡頭就看見春纖一副呆楞震驚的小,笑著搖頭,“瞧我這說的都是什麽,你才多大點子。”

春纖摸著自己的兩個發苞對周瑞家的笑笑,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麽接話了。以前說到皇宮,春纖想的都是宮女上位,宮妃爭寵,皇子奪嫡這些。今猛的聽到周瑞家的說的這些底層故事,不得不說,開了春纖眼界的同時,也將她骨子裏的那份天真又拍散了不少。

為免尷尬,春纖又將話題轉到了寶釵身上,“不是還要給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嗎?”

“那就更選不上了。公主郡主都是什麽人,金尊玉貴的貴人。自來貴人都難免有些嬌奢之氣,再將寶姑娘選在身邊…這是打誰的臉呢。將來跟著公主郡主出閣,也是添亂。”人家公主郡主的母妃更怕這樣的人在宮裏給她們添亂,爭寵。出了宮再給公主郡主添亂,溫柔小意魅惑了駙馬。

“那還選什麽小姑娘呀,直接選老媽子得了。”省心,還一步到位。

“渾說。”周瑞家笑瞪了春纖一眼,“你以為貴人都是那麽容易做的?不經九九八十一難,再難成佛的。”就像榮國府的大姑娘,若非老太太舍了老臉進了一回宮,又有榮國府在京城立著,再別想舒舒服服帶著貼身侍候的丫頭在宮裏做女吏了。

唉,如果不是六王爺沒了,說不定他們家大姑娘這會兒已經進了東宮。

嫌點心太幹,春纖只吃了杯茶,因知道周瑞家的一會兒要去王夫人那裏,又說了兩句閑話,便起身走了。

離開了周家小院,春纖一邊走還在想著今兒通過八卦得到的消息和見識。

春纖懷疑那個傅試就是前幾個月在粉皮鋪子遇見的人,但她沒見到人,也不敢肯定是不是他。但春纖自認這幾個月沒得罪過外人。

再一個,除了那件事,還有可能是她中間商的買賣讓人眼紅了。

搖了搖頭,春纖也懶得再想了。交易平臺的保存櫃裏,她裝了不少大石頭,薛家也許用錢子砸不出一條青雲路,但春纖相信她就是用石頭砸,也一定能給自己砸出個自保無虞。

再不濟,還有同歸於盡呢。

一路往小院走,因要跟她那些供應商‘交底’,所以春纖趕到小院的時候,賈母那裏都傳了晚膳。

回了小院,見黛玉不在。便小聲將貨郎跑路的事跟紫鵑說了。“姐姐不妨先做著,年底時總有消息。就算沒有,外面多少鋪子,我換一家給姐姐送過去就是了。雖然銀錢比那貨郎給的少了一層多,但也是沒辦法的事。不然怎麽辦呢,家日閑了,就是做做針線,日積月累多少呢。不賣出去就堆在那裏黴爛了,豈不更糟蹋東西。”

這幾個月從繡活上掙了不少貼己銀子的紫鵑一聽這話,心都跟著疼了。

好好的,怎麽就出了這樣的事。

“誰說不是呢。”春纖也是一臉的可惜,“其他人我還得挨個去知會一聲。鋪子就在府外,她們若是還想做了繡活寄賣,便叫她們自己去,我是再不管了。只姐姐不比旁人,少不得我要多費些心,替姐姐跑跑腿。”

紫鵑聞言笑笑,謝春纖時,還在心裏轉著哪日得閑了,自己也去鋪子裏轉轉的念頭。

知道寶玉這會兒在賈母上房用膳,春纖便先去了寶玉房裏。

晴雯繡活最好,也做得最快,春纖自然不肯放棄這個最掙錢的供應商,也同樣說了跟紫鵑一樣話的同時,還叮囑春纖做大單。床帳,被面,炕屏或是五扇屏風這類耗時最多,也最掙錢的繡品。

留了晴雯,春纖又叫上了襲人,畢竟她能進榮慶堂做事都多虧了襲人,這時候不能‘忘本’。

最後的最後,春纖因著自己的那間宿舍的原因又叫了麝月一塊幹。

除了她們四人,春纖再沒帶上旁人了。其實若按春纖的心思,除了紫鵑這個頂頭上司她誰都不想帶。可這人情社會,有時候你就得趁著能還得起的時候將人情還了。以免將來人家討上門時,你還不起。

……

中秋過得很熱鬧,府裏不但給發了賞錢,還給做了新衣衫。

黛玉總能得到一些好料子,春纖和紫鵑的衣衫料子好多都是黛玉給她們的。

春纖如今也能給自己做衣服了,不過做衣服最重要的是裁剪,其次才是縫紉和刺繡。

裁剪上,春纖仍舊有些不敢下剪刀,所以每次都是紫鵑幫著裁了。而刺繡方面…春纖那一手繡活就算是免費送到鋪子裏寄賣,人家都不要。將繡活穿在自己身上…那需要莫大的勇氣。所以這一項也省了。

最後,春纖便只能在縫紉上下心思了。

反正在春纖看來只要料子不素,沒有繡花的衣服穿起來也好看。

不過,衣服什麽的好弄,讓春纖頭疼的還是鞋。

無論是納鞋底,繡鞋面,還是將鞋面縫起來,對春纖來說難度仍就不小。

再一次被鞋錐子紮了手的春纖,氣得直跺腳,最後將那得亂七.八糟的鞋底子團巴團巴丟到箱子裏,就跑到以前她常去的成衣鋪子給自己訂做了好幾雙鞋。

被黛玉等人知道後,免不了一通笑。

九月裏,賈母派了鳳姐兒去給賈母張落周年小祥的事。因賈敏是林家婦,所以周年在林家辦才附和規矩。

辦周年小祥前,黛玉便帶著春纖和紫鵑回了林府。鳳姐兒在林家指揮張落,黛玉就站在一旁用心學著。

雖然春纖覺得這種事她用不上,不過也跟著黛玉學了一回。

免費培訓,不學白不學。

有鳳姐兒這種喜好排場的高調人士在,賈敏這場周年辦得那是相當的高調風光了。

四王八公,四大家族都收到消息不說,鳳姐兒還將所有賈家能請到的人都請了個遍。

因花的不是榮國府的銀子,鳳姐兒是怎麽能顯出氣派怎麽花銷。那銀子跟流水一般的花出去,鳳姐兒眉頭都沒皺一下,到是林管事心疼的夠嗆。

正日子,賈母坐著大轎,帶著寶玉和姑娘們從榮國府趕過來。黛玉因是孝女,不需要她去門口迎接,早有一起跟著鳳姐兒過來幫忙的賈璉忙前忙後,幫襯著。

寶玉,三春和寶釵等人還是頭一回來林家在京城的府邸。雖然都是來上香祭拜的,可到底因著沒多少悲痛,而被林家這種典型的江南園林吸引了大部分註意力。

尤其是寶玉,竟然還跟探春說,這樣好的園子白放著當真可惜。

春纖跟著忙裏忙外,聽到寶玉這話,趁沒人註意時還偷偷翻了個白眼。

瞧把你能的。

春纖聽說今兒傅試也來林府了,於是抽空跑了趟前院。遺憾的是那傅試看起來既沒讓她覺得似曾相識,也沒讓她覺得眼熟。

當然了,這也怪不得春纖,一晃五個來月過去了,只一面之緣的人,又怎麽可能記得住。

更何況,當時她也沒仔細瞧過那人。

就在春纖想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傅試突然轉頭看了過來。視線與春纖一對上,還挑了挑眉。

好吧,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了,這人一定認識她。

還是不懷好意的那種。

傅試如何不認識春纖呢。

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春纖狗眼看人低的指桑罵槐,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沒錯,傅試就是那日粉皮鋪子裏的男人。

當日他去賴家拜訪,雖然沒吃閉門羹,但賴家也沒多熱情。眼瞧著就午時了,賴家也沒人留他用飯,傅試便識趣的走了。

腹中饑餓,囊中雖不羞澀,卻也不能鋪張浪費的傅試便在胡同口用了碗粉皮子。

雖然粉皮子涼爽可口,但被人輕視怠慢升起來的火卻是怎麽都消不去。欲要起身,卻撞到了老板娘,當即就忍耐不得的發了脾氣。

傅試自幼讀書,又是舉人身份,最是瞧不起底層那些販夫走卒。哪想到借題發揮想要發個火,卻還被春纖罵了一回。

被懟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臨走時,極用心的看了一回春纖,將春纖的容貌記下後,這才忍著氣準備下次再來賴家走動。

再後來,入了賈政的眼,在榮國府走動的時候,都還沒怎麽打聽便又一次見到了出角門的春纖。

叫身邊的小廝跟著她,卻不想那小廝再次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數日之後了。被打得鼻青臉腫,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

經那小廝一番添油加醋的告狀,傅試可算是徹底記住了春纖。

傅試很想借著賴大的手將春纖要來,可惜春纖一不到放出來配人的年紀,二還是黛玉的丫頭。於情於理,賴大的手都沒辦法伸到黛玉房裏去。

傅試雖然寒門出身,卻也知道姑娘小姐的貼身丫頭不是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的。更何況傅試也聽說了春纖極受黛玉重視的話,一時間,竟也有些束手無策。

此時在林家見到春纖,傅試就沒忍住的朝春纖表示了一回自己的‘好記性’。

雖然鬧不明白到底怎麽惹著傅試了,春纖卻沒怎麽害怕,看過了傅試便回了內院。

周年小祥都是遵循舊禮,此處並不一一敘述。只說小祥後,賓客離席,黛玉又在林家住了三五日,便被賈母派來的人再次接回了榮國府。

就在黛玉回府差不多半個月的時候,寶釵坐著一輛並不顯眼的騾車進宮去參選,不過轉天寶釵便出宮了。

這是頭選就落選的待遇。

寶釵頭選都沒通過,一時間有些羞於見人,再加上舊疾犯了,便躲在家裏不出門。

黛玉最近收到了林如海的信,說是今年除夕都不能回京城了,於是也整個人都懶懶的,做什麽都沒興致。

春纖瞧了一眼寫了三分一之的策論,又見黛玉雙手托腮看著窗戶發呆。聳了聳肩,窩在一旁繼續為她的刺繡大師夢奮鬥。

“下雪了。”不知過去了多久,黛玉突然站了起來,瞪大眼睛興奮的指著窗戶,“咦,她怎麽來了?”

“誰?”春纖一邊放下針線,一邊隨意的問黛玉。轉了轉一直低頭有些發酸的脖子,起身朝著黛玉的方向走。

“周瑞家的。”黛玉收回視線,沒怎麽將來人放在心上,“手裏捧著個盒子,想必是來送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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